时间
年夏-年夏
地区
中华人民共和国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
从事职业
导游
交通方式
汽车、徒步、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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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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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何成为导游的？
我的第一份职业并不是教师（参见《我的教师生涯》），我曾在至年的夏天做过导游，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份职业。
我为什么要当导游？有两个原因：一是赚钱；二是免费旅行。我是一个旅行控，对我来说，能出去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又能赚钱又能免费玩，何乐不为？但怎么成为一名导游，如何应付日常的变故，这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感谢卢虎成，我在《我在东北的岁月》中提过他，他对我的帮助很大，这个以后我会多次提到。所谓隔行如隔山，成为一名合格导游非常难。首先，我没有导游证；其次，我不懂得其中的行业规则，完全没有头绪，我甚至一度要放弃了。
上图：呼伦贝尔所在版图位置（张淼淼/制作）上图：呼伦贝尔市行*区划表（张淼淼/制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踩线，什么叫踩线？就是事先摸清楚旅行线路以及一系列的配套措施，这个需要旅行社带领。年五月份的时候，在同乡的帮助下，我跟着一个旅行社到南线实地踩线，所谓南线指的是阿尔山线路，这个线路相对北线来说很偏僻，一般老资格的导游不愿意走这条线路，但是对我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次踩线大概花了7天时间，去了很多地方。
上图：年“五一”踩线团队（佚名/拍摄）5月份，阿尔山森林里的雪还没融化，空气很凉，我慵怠又劳累，心灰意冷，又产生了退缩的念头，但是惰性又阻止这么做，懒惰有些时候真是一件好事！这次踩线可以说让我受益匪浅。
上图：我的带团地图（张淼淼/制作）上图：年“五一”在阿尔山上图：年“五一”在满洲里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办理一个假导游证，当时很多人这么做。呼伦贝尔每年旅游旺季，导游供不应求，有需求就有市场，办证市场也风生水起，只要不被旅游局的人检查，一般不成问题，而很多旅行社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要做的第三件事是“走社”，所谓“走社”指的是去各大旅行社投交自己的简历，说明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我那个时候投放了很多简历，各大旅行社几乎都有我的足迹，还好大家都很客气，如果有人不友好，我可能又会尥蹶子了。
我的导游经历
整个暑假我都在耐心地等待旅行社给我打电话。终于有一天，一家旅行社（好像是北国假日旅行社）给我打电话，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带，说已经把我的名气推广出去了，我简直受宠若惊。
我当时真是不知深浅，居然敢贸然去接受一个大团！因为很多新导第一次带团都是从一两个人的小团开始做起，而我这个团是一个湖南教师团队，人数多达30多人！我当时在车里完全懵逼，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手都是抖的，司机看了我一眼，知道我资历不够，就圆场说不如播放《成吉思汗》给大家看。我悉听从命。半个小时后旅行社打电话过来，让旅游车原地待命，我才知道全陪给地接社打电话要求更换导游。说句实话，我有点失落但并不伤心，巧的是，我刚下车天就下雨了，好像要给我营造悲伤的氛围，我笑苍天不懂我。上图：第一个团上团前（杨宏瑞/拍摄）通过这件事，我进步神速，说白了，就是学会怎样做到淡定自如。第二个团如期而至，我接替的是一个女导游，这个可怜的女导游因为晕车被客人换掉了。吸取上次教训，我一方面把导游词背得滚瓜烂熟，一方面增加自己的气场，锻炼自己的胆量。我在车里讲得唾沫四溅，眉飞色舞，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的慌张，我把呼伦贝尔的历史文化、行*区划、民族关系等讲得头头是道，客人们喜笑颜开，我自己也高兴地简直要飞起来！一个人的心态可以决定他的胜败，这是对的。
不过，我也不是一直很顺利。由于刚开始我对行程单不是很熟悉，司机又完全听我的安排，结果有一天的行程，在我的引导下，客人们集体走错了景点！可是那个时候马奶酒也喝了，欢迎仪式也进行了，客人们高兴地手舞足蹈，恨不得把我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办？我一下子慌了神，给领队说，赶紧撤！可是来不及了，景区工作人员不允许我的客人离开，我简直要坐地哭爹了！后来我自己垫付了一千多块钱才离开这个*地方。我自己一分钱也没赚就倒赔了一千块！欲哭无泪。
这是第二个教训。
之后我还遇到过更多的麻烦，不过这些麻烦其实很多导游都遇到过，每个人的麻烦都不尽相同，如果汇总的话，可以编纂成册，就叫《导游中的麻烦大全集》。而且导游又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工作，对个人的素质要求特别高，比如要随机应变，要兼顾左右，要统领全局，要能说会道，要有幽默感，会来事，做事认真仔细，天文地理，明星八卦，神话传说，都要了解，总之面面俱到，所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导游非常不容易，我之所以后来对历史和考古情有独钟，其实大部分是来源于此。
上图：年夏在莫日格勒河带团以后，我的改变也不少。我刚开始对蒙古的历史完全不感兴趣，对蒙古人的印象完全停留在屠杀和征服这些事情上，觉得他们很野蛮，却忽略了他们伟大。悠扬洒脱的蒙古长调，铿锵苍凉的蒙古呼麦，热烈激昂的蒙古说唱，这些才是应该被记住的。而且，我这个人做事容易操之过急，缺乏前瞻性，当导游确实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这些坏毛病。但是我一直没学会奉承人，即使我的游客确实很好，我也不会把话说到让人肉麻，很多导游通常把游客哄得心花怒放，我如果听到的话会尴尬到不行，我不能听别人违心的赞美，因为在我看来，这实在有违人性的真诚。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一直对在人际关系中能言善说的人从心理感到抵触。我甚至得罪过我的游客，虽然有时候也不全是我的错。我接触的游客来自全国各地，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我记得我接过一个广东团，这个团被很多导游拒接了，没有导游愿意带，后来我接手了，发现这实在是烫手的山芋，因为这个团一家四口很容易鸡蛋里挑骨头，他们自己也不和睦，一家人吵得鸡飞狗跳。
上图：草原彩虹除了西藏和*，全国各个省份的游客我几乎都带过，有散客，有自驾，有团队；有一家人出来玩的，有情侣结伴而行的，也有好基友一起的，有蓝领，有白领，有老总，有教师，有医生，有律师，也有小公务员；有绘画团，有摄影团，有亲子团；有官员，有教授，有艺术家等等，形形色色的游客。那个时候我们私底下会评价哪个省份的游客好，哪个地方的人素质高，其实说句实话，这完全是依据游客的消费水平而定，很不客观。我见过出手阔绰的人，也见过吝啬小气的人，有非常健谈的，也有一言不发的，但人性总是一样的。
上图：在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上图：在室韦小镇上图：在室韦俄罗斯民族乡（张淼淼/拍摄）记得有一次，我带了一个7天的长团，累得几乎半条命都快没了，只能靠每天一百块钱的导游服务费续命，没想到下团的时候，我的一个游客说她买的一件内衣不见了，一口咬定是我偷的，还念念叨叨地说你们东北人怎么这么坏。
平心而论，这个天津女游客长得很美，却没想到嘴巴极脏。我说我允许你翻我的包，我允许你搜我身，我也允许你骂娘，但是如果你找不到，就必须向我道歉！她翻遍了整个车厢也没找到她的内衣，于是她给旅行社投诉，计调打来电话安慰我不要和客人计较，因为旅行社的人都知道我人品敦厚，不会做出偷盗的事情。
我想说，你买貂皮大衣我都不要，更何况一个女士内衣！？我要它有啥用？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和司机告别的时候，我赫然发现那件女士内衣居然被司机偷偷藏在了他的座位地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司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刚才我和那个女人在车里辩论的时候，司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得多么厚的脸皮！！
上图：路上发生纷争（张淼淼/拍摄）还有一次，我们的车和另外一辆轿车碰了一下，把人家的防风玻璃碰碎了。车主是一个女司机。这下完了。这个女司机又是一个典型的母老虎，不容分说就和我们吵起来了，唾沫溅了司机一脸，我们司机是一个50多岁的老好人，除了弱懦之外堪称完美。我们当时一车的游客，有几个常州的，有几个徐州的，他们一般不怎么聊天，常州人嫌徐州人穷，徐州人嫌常州人傲慢，可是这个时候，南北同心，一致把那个女老虎说得哑口无言。我敬佩其中一位女游客，她很理性，又很有勇气，气得那个母老虎简直要晕死过去。后来协警也来了，协警态度非常不好，要拿砖头砸客人，又是那位常州女游客，居然临危不惧，用手机把这一切都拍进视频里。好人越是勇敢，坏人越不敢张狂。如有一天，整个社会噤若寒蝉，那就是好人的地狱坏人的天堂，我希望我们的社会不会这样，但我也不幸地发现，我们的社会确实在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
永恒！
年我和两位朋友去辽宁省的铁岭市考导游资格证，没想到居然考过了。这一年我除了把呼伦贝尔的2区5市7旗几乎都带了一遍，还去了黑龙江省的漠河和齐齐哈尔，齐齐哈尔的扎龙自然保护区每年夏天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天鹅在此逗留，非常漂亮，兴安盟的阿尔山我也去了很多次，不过平心而论，阿尔山的天池并不好看。一般来说，很少有导游愿意带这些天数又长又远离市区的团，但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一旦日后我不带团了，这些地方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我还跟着一个北京的豪华卧铺团去了一趟哈尔滨，那个豪华卧铺火车简直让我爽到失态，但是其他导游却避恐不及，因为旅游旺季每天都是人民币，一般没有人会把时间耗在车上。
上图：齐齐哈尔市扎龙(天鹅)自然保护区上图：豪华专列呼伦贝尔美丽的地方太多了。七八月，油菜花开放得灿烂无比，成群结队的牛羊漫山遍野，有时候马路上也都是牛羊，大雨过后，彩虹会挂上天上，天幕低矮，你会觉得彩虹的一脚其实触手可得，逶迤起伏的马路延伸至天尽头，宝石般的湖泊点缀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这种美经常会惹得客人惊艳不已，我不是游客，但也会跟着客人一起开心，但更多时候我得操心游客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比如洪水冲断了桥梁，比如客房已满，有时候客人走丢了，电话失联了，该出发了客人不见了等等，还有的客人和其他的客人打起来的，两个团的导游又互相撕逼。有时候看别人撕逼，我心里挺乐的，其实枯燥乏味的路上，即使两头猪叫起来，我都觉得有如天籁！
上图：沿途美景（张淼淼/拍摄）上图：中途下车拍照的游客（张淼淼/拍摄）对于导游而言，重复的景色难免心生倦怠，但这并不影响很多美好的体验。我记得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我们的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央，马路一眼看不到尽头。有一次，我们伴着明月和清风，从森林回到小镇，睡在暖洋洋的炕上，星河璀璨，花好月圆；有一次，天不亮就要去接团，晨光熹微，凉气逼人，突然间，日光从东方地平线升腾而起，万丈光芒，如梦似幻……
上图：草原马路和日暮时分（张淼淼/拍摄）很多客人对我也很好。我有一次带团，鞋湿透了，游客们就给我买了双鞋，把所有好吃的都给我，还有的客人给我介绍对象，给我留电话的，给我表白的，给我小费的。我觉得我的优势就是我很会讲解，我的劣势是我不会哄客人，有时候路途遥远，客人昏昏欲睡，我也不想打扰他们，实际上，有经验的导游都会在车里和客人互动，做做游戏，唱唱歌，欢快一下氛围，而我宁可客人睡断脖子！年我遇到很多不一样的人。记得八月的一天，在一个暮色沉沉的傍晚，一群徒步参加那达慕大会的年轻人拦住了我们的车，那个时候我们的车刚从在漠河送完团，空车返回，这些年轻人就说：“行行好，带我们去那达慕大会吧……”我一口就答应了，因为我和他们年龄相仿，很容易产生同理心，司机刚开始允许他们免费乘坐后来却变卦坚持要收费。说句实话，这个老司机除了经常当面把游客吹嘘得天花乱坠背后却把游客骂得狗血喷头这一点我不太满意外，其余绝对是个老好人，但这个时候就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后来这群年轻人还是中途下了车，我觉得很愧疚，因为他们美好的旅行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变得不美好了。
上图：幽静的草原之夜（张淼淼/拍摄）我理解老司机养家糊口的压力，也明白年轻人的囊中羞涩，我知道钱来之不易，但我现在依然觉得，过于重视钱其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因为一个人变得变得富有绝对不是因为他更看重钱，而是更看重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更看重工作的价值。很多人不知不觉间就富贵了，而很多刻意而为之的求富，到头来却依然一无所获或者收获甚微。我还遇到各种人，有一个女乘客，她平时看起来很冷漠，但对人却表现得非常宽容，给我的导游评价也非常之高，临了还给我一个拥抱，而另外一个平时对我有说有笑的游客，则在给我的评价单里几乎全是负面评价。这件事告诉我笑面虎是真实存在的。上图：在北极漠河上图：在满洲里国门上图：在呼伦湖人总是复杂的。我见过一言不发、冷若冰霜的人，却有着无比美好的内心世界，见过待人和善、笑容满面的人，却行为乖戾，性情张狂，我也见过被团体冷落的人实际上热情似火，热心操持的人却机关算计，中饱私囊……有貌合神离的领导和员工，有暗结珠胎，妩媚妖娆的第三者，也见过口蜜腹剑，言行不一的同事关系，有时候一个省都会互不顺眼，苏南和苏北，皖南和皖北，鲁东和鲁西……还有一个80高龄的北京老太太，居然独自完成了爬山的“壮举”，每次看到她，我都会很开心；还有一个上海男人，带着他刚高考完的儿子，一路上拒不配合所有的行程安排，对导游和身边的游客严防死守。各色各样的人，我无法全部写下来，仅凭记忆就无法做到。况且，芸芸众生，普罗大众，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会发生，路上的事，如果任凭我感情宣泄的话，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来，但如果这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