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克石、汇流河、乌尔旗汗、岩山、原林、库都尔、岭北、图里河、伊图里河……在内蒙古东北部从海拉尔市开往根河市满归镇的列车上,我默念着沿途的车站名称。时值12月中旬,临近冬至。上火车时,大约凌晨5点。铁路一路向东北,没入大兴安岭的莽莽林海。窗外一派林海雪原景色,阳光从车窗射入车厢,照亮数条无人躺坐的墨绿色长椅,让人感到温暖。列车行驶缓慢,车厢几乎空旷无人。一张30多元钱购买的硬座火车票,可以让我在绿皮车上坐上大半天。这条铁路默默闻,却又与众不同。它是我国境内仅有的、穿越泰加林的铁路。
中国哪里有泰加林?大兴安岭北部与*阿尔泰山
在牙克石市的图里河镇附近,火车进入林区,缓慢前行。玻璃车窗并非像高铁那样完全封闭,用力把窗推起一条缝隙,车外的寒风混杂着松油的香气沁入车厢。在暑期以及国庆假期等旅游旺季,这条路线上的游客络绎不绝。不过很少有人意识到,列车窗外就是我国并不多见的风景——泰加林。
“泰加林”指是分布在北半球高纬度地区的针叶林。这个词令人感到熟悉又陌生,网络的解释也大多不十分准确与清晰。曾有说法“泰加”一词来源于地名,然而按照俄罗斯的文献,更多认为“泰加”的发音“Taiga”缘于阿尔泰语系的突厥语和蒙古语，大致相当于针叶林的含义。19世纪末，俄语从蒙古语中吸取了“taiga”这个词汇:20世纪初苏联成立之后，新词汇“taiga”才开始被广泛使用。在我国，此词被音译为“泰加林”;如按照词义翻译,则可译为“高纬度森林”、“北方针叶林”或者“寒温带针叶林”泰加林贯穿欧亚大陆和北美大陆的寒温带，几乎在北极圈南部围绕地球-圈。其分布范围约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地球陆地面积的11.5%。广袤的俄罗斯，一半以上的土被泰加林覆盖。
为了弄清泰加林在国内的分布查阅过地理学院士*秉维先生多个版本的《中国综合自然区划图》。*维堪称我国自然地理区划领域的乔布斯”，中国植被区划的研究起自他在年发表的《中国植物区图》。新中国成立之后,钱崇澍、学煜、马溶之、刘慎谔、曾昭璇等者多次发表过与中国植被区划相关论述,其中学界比较公认的是植物生态学院士侯学煜先生在20世纪80年代发布的《中国植被区划图》。
按照气象学的积温指标,泰加林要求年积温≥10℃的指标不超过℃。按照此标准,在我国境内泰加林仅分布在大兴安岭的北部山地以及*阿尔泰山。从整个欧亚大陆来看,我国这两片泰加林分别是东西伯利亚泰加林和西西伯利亚泰加林沿着山地向南延伸而形成的。东西伯利亚泰加林的南界通常在北纬56°右。如果没有大兴安岭内蒙古自治区与黑龙江最北部的植被应该是草原与泰加林的交错区域。
绵延的大兴安岭虽然海拔不高,却使泰加林的边界在我国境内南移到北纬50°左右。
综合自然区划图与植被区划图所展现的内容侧重点有所不同，但都明确标出了我国泰加林的分布区域。不同的区划地图把泰加林范围标示为“寒温带针叶林区”或者“寒温带明亮针叶林地带”。
新的问题来了。“泰加林”等同于“寒温带针叶林”，这个很好理解。可“明亮”二字如何解释?
大兴安岭针叶林的关键词:并非幽暗，而是明亮
临近傍晚，火车停靠在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根河市西部的金河镇站，我裏紧厚衣服下了火车。看时间还早，
就租了辆车四外闲逛。道路沿途尽是延绵的兴安落叶松林。
在大兴安岭北部，兴安落叶松分布大约占到当地森林面积的70%。寒冷的气候、潮湿的土壤和不连续分布的永冻层抑制了温带阔叶林的发育，耐低温、耐贫瘠土壤并且喜阳的兴安落叶松在这里得以广泛生长。云杉、冷杉等常绿树种构成的针叶林，可以被称作“暗针叶林”。
而落叶松在秋季会将满树针叶落光。
夏天我曾来过大兴安岭,林间树木葱郁，光线幽暗。秋季，兴安落叶松松叶变*，无论是远处观望还是在林间漫步，光影交错，都会给人以明媚爽朗的感觉。
然而要真正体会“寒温带明亮针叶林”的“明亮”二字的含义，那一定得赶在冬天来。洁白的雪地上，落叶松针叶落尽。我放飞无人机，空中鸟瞰，根根笔直的树干分布不算密集,林问地表的积雪清晰可辨。森林郁闭度大约只有50%,稀疏的群落外观非常契合“明亮”二字。
在生态系统中,每个物种都有相应的生态位。兴安落叶松的生态位与众不同,当水热及土壤等条件比较优越时,它们会被其他物种排斥和取代。在分布区周围,兴安落叶松存在一系列地理代替种:例如东南有华北落叶松、长白落叶松;到西边逐渐过渡为丙伯利亚落叶松。
我国*阿尔泰山的泰加林就是以丙伯利亚落叶松外加西伯利亚冷杉、两伯利亚云杉等树种构成的。
倘若在人问,兴安落叶松很像过着艰苦生活的平凡人物,它们经常受欺负但始终乐观、坚强。在自然界兴安落叶松上演了平凡角色的“逆袭”。
自东西伯利亚至我国大兴安岭,它们构建出广袤的森林,为我国的植被区划增添了“泰加林”这块重要拼图。
试想,如果偌大国土上没有泰加林分布,哪个国家好意思自称“地大物博”呢。
泰加林分布在中国最冷的地方
无人机的视角还让我看到林中有许多倒木。个别地方，甚至一一小片兴安落叶松都横躺在雪地中。当地人把这种成片的倒木称为“倒木圈”。
沿途路边，我曾端详过一根倒木:它活着时估计高20余米，胸径约25厘米。如此高大的一棵树，树根却非常短浅。在有永久冻土层的地方，兴安落叶松林其实就是生长在冰上的森林。它们水平生长的侧根发达但主根难以穿越冻土，深人地下。雨水或者河水浸泡以及强风，都可能让树木倾倒。寒冷的空气中，无人机很快要没电了。
我返回金河镇，住在金河宾馆。宾馆边有一个小广场，名为“冷极广场”。按照气象记录这里极端最低气温低于-50°C,故而有“冷极”之称。金河镇每年无霜期约为70天，尽管6至8月午后气温可升到30°C之上，但因为冬季异常寒冷，年平均气温只有-5.3"C。
当日傍晚，气温降到-30°C之下。吃了一大盆热而可口的乱炖，身子逐渐暖和过来。餐厅老板和我闲聊，他说位于大兴安岭西北侧的金河镇要比大兴安岭东北侧更加寒冷。南北走向的大兴安岭虽然整体海拔不
高，但定程度上还是起到阻挡寒风的作用。严寒使得岭西北地区生活更加艰苦，自古生活在这里的人，主要是擅长养驯鹿以及狩猎的鄂温克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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