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更爱蘸酱菜
作者:侯广安
我的女儿是在海口上的大学,因为离家比较远,所以每年只有到了放寒假的时候才能回来过春节。每当女儿到家后,很快就给我们全家人带来无限快乐。妻子更是把女儿捧在手心里,一点活也舍不得让孩子做,女儿也就整天手机不离手,不是和同学聊天就是看一些小视频之类的东西,和我们说话反而少了。
作为家长只要孩子能回到身边,即便孩子什么活也不干,什么话也不说,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脸上溢满了幸福。但有件事还是让我和妻子很头疼,就是女儿每天除了吃些零碎的小食品外,对每日三餐并不感兴趣,妻子精心做好每顿饭后,都要叫女儿好几遍,而女儿总是不情愿地上桌,没吃几口就撂下了筷子。我和妻子都很无奈,难道孩子在南方待的时间久了,口味发生了改变。我们就问女儿到底什么原因不爱吃饭,女儿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不太饿,不想吃而已,并没有什么。经过几天后,我和妻子也就不太在意孩子的吃饭问题了,但在心里还是一直想方设法让女儿多吃点。
说来也巧,有一天我到仓房取东西时,无意中发现秋天时收的白菜已经冻得棒棒硬,但叶子还是绿油油的,我就顺便拿到楼上几棵。妻子却埋怨我说,拿这些冻白菜干啥?为孩子准备的那么多好吃的现在都还吃不完,孩子大老远回来,你总不能让孩子跟咱们吃冻白菜吧!
我没有听完妻子的唠叨,就把冻白菜洗净切好放到闷罐里炸了起来。二十分钟后,我一看差不多了,就用笊篱把冻白菜捞出来,放进清水里降温,然后攥几团放到盘子里。借着炉膛里的余火,我又很快炸了一碗肉丝酱。我喊女儿吃饭时,特意说有冻白菜蘸酱,让她赶紧起来尝尝爸爸做的蘸酱菜。女儿听我说有冻白菜蘸酱,眼睛一亮,马上爬起来,手都没来得及洗就上桌夹了一大筷头冻白菜向酱碗蘸去。当女儿把那一大口冻白菜放进嘴里时,我能觉察到她只嚼了几下就咽下去了,从女儿的脸部表情可以看出她的感觉是很好吃,女儿还破天荒地盛了一碗米饭。这给我和妻子多少带来些许安慰,总算孩子能吃几口!
我们大兴安岭地处北方,满归又是最北方,全年无霜期只有80天,这里冬季十分寒冷,属于高寒地区,时有-50℃天气出现。林业职工的作业场地又大多在野外,吃盐少干活根本没劲儿,还不抗冻,久而久之我们这里的人们普遍口重起来,也就有了吃“蘸酱菜”的习惯,我也常常会想起童年时的“蘸酱菜”。但那时是因为家里人口多,口粮不够吃才会用“蘸酱菜”来补充的,吃的“蘸酱菜”也多数是从外面挖回来的野菜。
那时我家还生活在吉林农村老家,记得每年家家都要下一大缸酱,就够全家一年吃的了。但做酱是很有讲究的,有的人家做的酱就不那么好吃。而我父亲做的酱就特别好吃,在十里八村很有名气的。这大概和选料、制作过程以及后期的发酵等细节都有很大关系吧!
制作大酱的过程很繁杂,时间也很长。每次开始制作时,父亲都会把吃饭用的小炕桌按照十几度的倾斜角放在炕上,然后放上挡棍,抓一把选好的*豆放上去,饱满的*豆就会迅速滚到下面的盆子里;瘪子或者被虫子蛀过的就会留在桌面上被淘汰掉。*豆选好之后,要放到盆子里泡胀,然后放到大铁锅里开烀。烀豆子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往往是早晨下锅,要到天黑才能烀好,这期间是不能用大火的,开锅后就要用小火遛着,还不能火灭了,这就要求人不能离开太远,发现火苗小了,就要及时加柴,火大还要撤柴。烀好的豆子呈油汪汪的古铜色,再用酱杵子在铁锅里直接捣成泥,把豆泥放在桌上摔打成四方的几个块子,用糊窗纸包好,再用谷草扎起吊在房梁上,这样既可以阴干着,又可以让它慢慢发着酵。第二年开春时,父亲把酱块子从房梁上取下来,用手一点点掰碎,按比例兑上咸盐、水,下到缸里。之后每天都要用酱耙子把里面的酱块不断搅碎,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打酱缸”。这个活动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目的就是要把酱缸里的豆瓣全部打碎,这样大酱才会好吃。为了使大酱发酵的更好,父亲就把酱缸放到窗跟前或是菜园子里阳光充足的地方。要想下好一缸酱,这其中的讲究还很多,也很微妙,外行人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新下的大酱需要经过一个多月后才能食用,这时候的山野菜已经摆上了饭桌。我们那里的人爱开玩笑,就把能吃蘸酱菜的人叫“菜篓子”,把能吃酱的人叫“酱耙子”。想起那时,每当我用筷子夹起很大一筷头子山野菜,蘸足大酱,张开大口,塞到嘴里,嘴唇还有外部都沾上了大酱,那种淡淡的苦涩、淡淡的清香溢满全口,十分惬意。
春天食用的蘸酱菜有婆婆丁、浸麻菜、白花菜、水荠菜、蛰麻子、鸭子嘴等野菜,这时家里菜园子种的各种蔬菜还没下来,要等春末夏初的时候才能长起来。当时的生活条件差,物质也很匮乏,百姓家的饭桌上就指望有点野外挖回来的蘸酱菜下饭了。
我记忆中童年生活的那个年代,春天摆在我家饭桌上的只有蘸酱菜,母亲把各种蘸酱菜洗好,放在一个大盆子里,让我们把那盆菜端上桌子,我们这些孩子也就把刚刚过去的苦寒之冬用新鲜的蔬菜取而代之了。现在想想,能吃上那时既营养又环保的蘸酱菜,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刚进夏季时,我家菜园子里的蘸酱菜开始多了起来,主要有小葱、香菜、白菜、水萝卜等,这是一年四季蘸酱菜最多的季节。但夏季气温高,我们家里条件一般,也没有什么炒菜可以吃的,全家还是以吃蘸酱菜为主,这时的蘸酱菜主要有*瓜、大葱、辣椒、香菜、苦菊等。我看父亲就把带着*花的*瓜从加上摘下来,放在柳筐里竖进院子里的水井中,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取出来,我们每人泡上一碗小米水饭,沾上一口大酱,把还冒着凉气的*瓜吃进口中,即凉爽又清脆,在炎热的夏季别提有多棒了。有时我们也把小葱、香菜拌在新换回来的大豆腐里,大酱倒在上面一搅拌,小葱拌豆腐就算做成了。
秋季的蘸酱菜就少了很多,摆在餐桌上的主要有辣椒、秋香菜、秋季小葱、萝卜和白菜等几样。这个季节大型蔬菜都已经下来了,吃蘸酱菜的人就少了,但有一样还是人们最爱吃的,那就是把新鲜的土豆、倭瓜、玉米、茄子等几种蔬菜放在大铁锅里蒸,还要蒸上一碗加大酱的鸡蛋焖子,这种吃法很有一种回忆的味道在里面,喜欢这种吃法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秋季是人们准备各种蔬菜过冬的季节,为了熬过漫长的冬季,林业局在外地为职工提前购进了白菜、土豆。职工要把各种蔬菜以不同方式储藏起来,事先每家都在厨房挖了很大的一个菜窖。有的人也会把角瓜削成长条或切成片,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留作冬季时用水淖一淖,把里面的水份挤出,就可以蘸酱食用了。把腌剩下来的白菜还有没长成的趴拉棵子打成捆,扔到房顶上,到了冬季时,这些东西就成宝贝了,取下来后,用水淖好,攥成团,就可以蘸酱食用了。
我记忆中的童年,冬季是没有什么新鲜蔬菜的。出了各家在花盆里摘的几棵蒜苗外,餐桌上基本见不到有什么绿色蔬菜。记得有一年张姓邻居给了我母亲一把甜菜樱子,当时母亲都没有舍得直接给我们做菜吃,而是用绳串起来挂在房檐下晾干。到了冬季缺菜时才用开水炸一遍,让我们蘸上大酱,筋筋道道地美美吃一顿,那时我们才真正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虽然当时的生活条件很差,但母亲还是想方设法把每顿饭菜尽量做好,看到我们吃的开心,母亲心里也很高兴。
可惜父亲做酱的手艺我们做子女的并没有人学会,要想吃点蘸酱菜时,我们只好到商店去买大酱块,有时还要考虑所吃的蔬菜是否安全,农药、化肥残留是否超标等问题,但无论如何也吃不出父亲做的大酱那种味道了。
作者简介:
侯广安:男,汉族,满归生态文化创作中心文学协会副会长,年10月11日出生于吉林省通榆县边昭公社,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法学本科。年8月创办“内蒙古根河市满归镇山屾文字工作室”。《凝翠文苑》系列丛书主编,自由撰稿人。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林海日报》、《骏马》、《五月风》、《参花》、《草原》、《鄂伦春》、《森林公安》、《*梅文学》等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五百余篇(首)。《孩子和森林》还被收入呼伦贝尔盟有史以来第一本诗歌全集《情系北方》之中;小小说《局长助理》获年“全国诗歌、散文、小小说”大奖赛优秀作品奖。同时还撰写各类新闻稿件、杂谈、随笔等,发表八百余篇。内蒙古根河市满归镇山屾文字工作室()手机:。文中插图由满归生态文化创作中心摄影协会编配。(图文编辑:启明)
注:“满归生态文化创作中心”,是你回望家乡的风景线,长按